出國掙高薪，卻淪為殺人惡魔

潘小波供述了伙同他人在阿聯酋哈伊馬角搶劫殺人的犯罪事實，此前用同樣的手法，一名馬來西亞籍華裔男子

也被他們實施搶劫并殺害

文圖/本刊記者 劉中全 本刊通訊員 戎禹

“一定要慎之又慎，抓捕前的偵查工作要做足，抓捕方案要預想好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的措施。行動要快、準、狠，絕不能給犯罪分子任何抵抗的機會?！?/p>

9月6日，吉林省吉林市公安局船營分局局長孫哲在專題研判分析會上把手中的公安部傳真看了又看，他清楚這次隱藏在轄區里的犯罪分子有多危險，用窮兇極惡來形容也毫不過分。

押解犯罪嫌疑人。

沙漠里的惡魔

“別看了，快過來幫忙??！”張海生大喊。

潘小波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讓他口干舌燥的不只是哈伊馬角沙漠的夜晚，好像還有別的什么東西。但是他來不及思考，慌忙沖過去幫張海生抓住繩子的一頭，身邊的“矮子”也抓著繩子用力往后拉，腳在沙地上蹬出深深的坑。另一邊的“大個”“小黑”“眼鏡”和“木云”也咬著牙，身體打著斜，用力拽著手里的繩子。

他們不是在拔河，因為繩子中間繞了個圈，套在一個廣東韶關男人雷某的脖子上。雷某跪在沙地上，臉被一頂鴨舌帽罩住，帽子外面纏了一圈又一圈的膠帶，雙手戴著手銬，腿被尼龍繩緊緊捆在了一起。潘小波能感覺到雷某在拼命地掙扎，但是又沒能做任何明顯動作。這種詭異的狀態沒維持幾分鐘，男人就失去了生命跡象。大家松開手，男人的身體沉沉地栽倒在沙地里。

“木云”把繩子從雷某脖子上取下來，然后把他推進之前挖好的沙坑里。張海生跳進沙坑，調整了一下男人身體的姿勢，潘小波便和其他幾人拿起鐵鍬輪流往坑里填沙子。

雷某是他們從阿聯酋迪拜的一處公寓樓下劫持過來的。哈伊馬角毗鄰迪拜，有著63公里的海岸線和茂密的植被，是戶外運動愛好者的天堂，很多迪拜的當地人都喜歡來這里過周末。他們拉著男人開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到達了哈伊馬角的這片沙漠，夜幕下的沙海一片死寂。

2022年4月的一天，潘小波接到張海生的電話，讓他買好尼龍繩、鐵鍬、膠帶，放在車里。一個月后，他開車帶著張海生來到一家酒店，兩個人在酒店住了一宿就回去了。又過了兩天，潘小波再次開車來到之前的酒店，見到張海生后，兩人把車停在了酒店對面公寓的停車場里。

天漸漸黑了下來，一輛白色的寶馬車開進了停車場，車上下來的雷某正要往公寓走，就被張海生帶著五六個人圍住了?！澳驹啤钡皖^在雷某耳邊說了幾句話，雷某就乖乖被兩個人帶回寶馬車上。其他的人也都回到之前下來的車上。

“按我導航走?！薄澳驹啤崩_潘小波副駕駛車門坐上來。

四輛車停在沙漠里，雷某被“小黑”從寶馬車里拖拽出來?！澳驹啤弊呱锨叭?，對著躺在沙地里的男人就是一腳?！把坨R”也把腳踩在雷某的臉上。

張海生拿著男人的手機，一會兒問支付密碼，一會兒問他親人聯系方式，最后還讓雷某打了個電話。

“求求你借我3萬美元……沒，沒事……”男人的手機被張海生搶了回去。

“還有沒有錢了？”張海生蹲在男人旁邊。

“沒了，真沒了?！崩啄晨謶值卮鸬?。

“那你可以去死了……”張海生陰沉地說著。

債臺高筑的求職者

今年8月，公安部收到國際刑警總秘書處和菲律賓中心局分別發來的電報，被阿聯酋通緝的涉嫌故意殺人犯罪的中國籍人員潘小波，在入境菲律賓時觸警，被遣返廈門。阿聯酋中心局亦來電要求我方將其逮捕。

8月10日，我國駐迪拜總領事館將該案涉及的中國公民雷某在阿聯酋被綁架殺害案的阿方法院判決書、受害人和犯罪嫌疑人資料正式報回。

接到上級公安機關指令后，船營分局迅速成立專案組，研判案情，圍繞犯罪嫌疑人潘小波展開調查。

潘小波父母是河北人，來吉林做生意，他是在吉林出生并長大的。小時候，潘小波不愛學習，讀到初一就輟學了，在社會上打零工。13歲時，潘小波被父母送到了北京跟著干爹學理發，直到10年后才回到吉林父母身邊。但他依然不想正經工作，只是偶爾在父母的小店里幫著忙活。

空閑時間多了，潘小波就整天在社會上混，養成了很多惡習，吃喝嫖賭，來者不拒，揮金如土，在網絡上賭球，動輒輸掉幾萬元錢。家庭條件一般，加之自身沒有經濟來源，潘小波債臺高筑。2021年2月，潘小波已經欠下20多萬元的外債。

“不如你下載這個軟件，在上面試試撈偏門，賺快錢?！币淮卧诰瓢?，一個朋友給潘小波想了個辦法。

潘小波于是下載了一個叫“飛機”的軟件，他登錄后發現了一條招工信息——迪拜公司誠信招人，月薪3萬元。

潘小波添加了信息發布者為好友，此人自稱“趙山河”，他幫潘小波辦理了護照，訂了飛往迪拜的機票。2021年3月9日，潘小波坐上了飛往迪拜的飛機。

趙山河把潘小波帶到一棟五層公寓樓，隨后每天都會給潘小波三百到五百迪拉姆（阿聯酋貨幣）。四天之后，趙山河告訴潘小波要帶他去證券公司正式上班了。

從面包車上下來，潘小波走進公司大樓。辦理好入職手續后，他拿著門禁卡走進寬敞的大廳，里面坐著很多人，他們有的低頭擺弄著手機，有的目光盯著電腦。

“用這里的聊天軟件，每天加30個好友，跟他們聊天?！币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給了他一部手機。

潘小波還想問點什么，白襯衫轉身就離開了。旁邊的人告訴他，這是電信詐騙，來這的人都是公司花錢買的，進來了就別想走。

在公司一干就是將近兩個月，其間他還認識一個比較受公司看好的員工張海生。潘小波經常因為完不成業績被主管打。終于，他找準機會，從宿舍跳窗戶跑了出去。他遇到了一個好心的超市老板，之后便留在超市里打工。這也是潘小波在國外過得最平靜的一段時光?？墒侨齻€月之后，他收到了一個人的消息——“我是張海生，我逃出來了，打算自己干，你入伙吧?！本瓦@樣，他跟著張海生干出了前述殺人越貨的勾當。

刻不容緩的搜捕

越北派出所副所長劉宏偉屏住呼吸，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后朝小王點了點頭。

“當、當、當?！毙⊥跤沂治罩?，左手的食指在咖啡色的防盜門上輕輕扣了三下。

沉悶的聲音在走廊里并沒有顯得多大，但在劉宏偉的心里卻震蕩得厲害。

經調查，今年8月潘小波在菲律賓被拒絕入境后，被遣返到廈門。隨后，潘小波實名購買了廈門到吉林的火車票。顯然，他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仍然打算回到吉林繼續之前的生活。

劉宏偉帶領民警嘗試查找潘小波在吉林的生活軌跡，然而卻并沒有找到任何潘小波的電子消費記錄和實名登記的信息。

“潘小波是覺得吉林這個地方他更熟悉，更有利于隱藏。大隱隱于市，一座城市里找一個人，對公安機關而言也是困難重重……”劉宏偉說。

一旦潘小波意識到他所面臨的窘境，難保他不會使用非常手段，做出危險舉動。想到毫無防備的群眾中隱藏著這樣一個危險人物，劉宏偉后背直冒冷汗。

“我們目前有兩條線索，一條是潘小波在吉林的父母，一條是潘小波在去迪拜前住的房子?！痹奖迸沙鏊L李海濤說。

“不能提前和他父母接觸，如果他們知道潘小波做的事，骨肉之情很難割舍，十有八九會包庇窩藏?！眲⒑陚シ治稣f。

“如果他們不知道潘小波的事，說明潘小波對他們隱瞞得很好，從他們口中我們也很難得到有用的信息?！崩詈又f，“你的意思是……”

劉宏偉點了點頭。

“有人在家嗎？社區的?！毙⊥跫哟罅Χ扔智昧藘上麻T，沒有得到回應。

“退回去，蹲守?！眲⒑陚サ吐曊f，“小王，你留下問問對門和樓上樓下的住戶。注意控制范圍，以免跑風?！?/p>

森林里小區是回遷小區，人口密度高，人員身份復雜，潘小波出國前在小區里居住了四五年。為防人多嘴雜，打草驚蛇，警方此前并沒有在小區進行大范圍走訪。但是，劉宏偉判斷潘小波這幾年的犯罪生涯會讓他養成隱藏自己的習慣，他應該不會跟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單住。他在吉林沒有任何登記入住的信息，極有可能還是住在這所房子里。

時間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過去，天已經黑透了，帶著寒意的秋風吹在劉宏偉身上讓他打了個寒戰。

深夜23時20分，一對男女從小區入口方向走來。兩人有說有笑，像是一對情侶。

“別慌，保持警惕，等他走近些，對方很危險，切記一步到位?！眲⒑陚ゾo緊盯著走過來的兩個人。

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在小區的道路上，經過第一個單元門，經過了第二個單元門，經過了垃圾箱，經過了路燈。

“動手！”劉宏偉話音剛落，就已經沖了上去，三名民警緊隨其后。

“警察，別動！姓名！”四個人干凈利索地把男人按倒在地。

“潘小波?！?/p>

“大聲點！”

“潘小波！”

“找的就是你！”

就這樣，潘小波在吉林市落網。

經審訊，他供述了其伙同他人在阿聯酋哈伊馬角搶劫殺人的犯罪事實，他們搶劫了寶馬車、鉆戒、名表以及1萬余迪拉姆。他同時還供述，此前一名馬來西亞籍華裔男子也被他們用同樣的手法實施搶劫并殺害。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作案后逃回國不久，其團伙的犯罪行為就被阿聯酋警方發現，團伙中的5名成員很快落網。國際刑警組織將潘小波與另一名潛逃回國的成員列為紅色通緝犯，他最終被吉林警方抓獲。

目前，按照公安部指定管轄，犯罪嫌疑人潘小波已被移交到廣東韶關警方，案件正在進一步辦理中。

【警方提示】

敬告廣大讀者，千萬不要輕易相信境外高薪招聘的信息，更不要貿然出國求職，否則很可能會掉入境外犯罪分子的陷阱。同時也提醒中國公民，在境外也要遵紀守法，否則同樣也會面臨法律嚴懲。

（文中被害人、犯罪嫌疑人均為化名）

文章來源：《法制與新聞》雜志2023年10月上期

   編輯：周潔萌